【三日月婶】无衣

*写给阿渊 @三條淵 的点文没了,补个档。

泥石流审美,放飞自我,个人恶趣味很多,碎刀有,注意避雷。

*文中关于茶道的描写,部分注释及参考书目放在文末。十有八九bug 一堆,求别太严格。

*虽然文在半次元和电脑里有存档,但是有趣的评论再也回不来了〒▽〒

目录


一连串细碎脚步声从中潜后传来,三日月起身,含着笑意将一枝结蕾的樱递给前来中待合迎接的女主人。那是一位老妇人,身着留绀色和服,接过樱枝,呆呆地看了一会三日月,而后微微点头招呼。

“你终于来了,宗近。”她苍白的脸颊染上绯红,仿佛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,“前些日子收到你回来的消息,我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呢。”

“方才来的路上,看到孩子们在忙,小姑娘倒好,在这儿躲懒。”三日月并没有接话, 反而故意逗她,露出捉狭的笑意,“山道上早樱结蕾,便为小姑娘折一枝插瓶。”

“宗近莫要打趣我了,都已经是老婆子啦。”她用袖子微微掩嘴而笑,将脸上几道已经变浅的白色刀疤隐藏在皱纹之中。

“百岁罢了,小姑娘永远都是小姑娘。”千年老刃式无赖。

“倚老卖老。啊……对了,”她拍了拍手,像是想起什么,收敛起笑容,握住樱枝,“今日您不辞辛劳光临寒舍,欢迎之至。”

一如从前初修行茶道一般,她微微低头弯腰向三日月庄重行礼,返回茶室。

三日月换上雪踏,踏上石板,低头弯腰穿过中潜,进入茶庭内露地。

茶庭垫脚石上的雪已经被打扫过,又撒上盐粒防滑,新化开的雪水在阳光之下闪着明丽的光晕。铺路踏石依旧如他记忆中的一般,是她年轻时去后山修行带回的、并未打磨的圆石,大概是用的日子长了,凹凸不平的表面早已变得光滑圆润。

清晨阳光温暖,但风依旧是凉的。三三两两的雀儿挤在光秃的枝桠上取暖。昨夜落雪,今日晴好,凉意又添了一分。

冷杉笔挺,红梅映雪,几声鸟鸣婉转,石松带着未化的细雪舒展开来,末端已有新绿。明明是肃杀的暮冬时节,这个小小的茶庭里却充满生机。

春日将近。

他凑近细看,黝黑的地面上早有新芽破土。

茶室方向有注水声传来,三日月又在内露地逗留一会,便去取了手水钵里的水洗手净口。水温刚好,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味,温柔清冽,可见主人有心。


“昨夜北风紧,梅花落了许多,”她听见三日月入茶席的声音后,打开茶道口的拉门,从水屋里取出新插瓶的樱枝放在床之间,“今日一早歌仙就帮我收了一壶梅枝雪水,不知可否算宗近赠樱回礼?”

修剪过的樱枝被放入有着细长瓶颈的鹤首花入,并未添加枝物陪衬,而是任花枝微微垂下,宛如沉睡仙鹤。

“当然,本就是想讨小姑娘茶吃,又不能空手而来。”三日月拢膝端坐在客席露出微笑,“今日能否随意一些?”

“哎呀,宗近远道而来旅途辛苦,还请不必拘束,好好休息。”她也跟着笑了起来,寒暄几句后,又一次向三日月行礼,回到水房。

清澈的晨光透过格子窗温柔地落在四张半榻榻米的席间。这是典型的武家茶席布置,仿织部式,光线充裕,抬眼就能瞧见环绕本丸的绵延群山。这几日落下的薄雪堆积于山林老绿之间,晨雾将散未散,柔软得像是万屋糕点店的抹茶蛋糕——三日月记得,这是她最爱的食物。

床之间挂着一幅松林木槿图,一旁提了白居易的诗句,用两种笔迹写成,纸质微微泛黄,仅有的一个裂口也被细细补上。

 

松树千年终是朽

槿花一日自为荣

何须恋世常忧死

亦莫嫌身漫厌生

 

并无落款,显然是信手所作。

三日月起身走近,实木薄板上供奉着一振太刀,他觉得非常眼熟,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。并非记忆之中她的佩刀,没有付丧神,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。

茶室内通常不放置刀剑,三日月进入茶室时提醒过她,却被她那句“宗近不也是刀?”问住。

“那幅画还留着吗?”三日月不再理会太刀,向床之间行礼后返回客席继续看画。

终于回到了这里。他想。

略微金色的光柱落下,让他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。与追随她出阵战场的时空回溯不同,是宁静祥和的温暖感觉。


那年,他的小姑娘刚成为审神者不久,还是一头乌黑的秀发,眉宇间透着英气与蓬勃年轻的生命力。

大约也是这样一个春日将近的清晨,难得空闲,她研磨作画,他在一旁一边饮茶吃点心,一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。

三日月忘了那日聊了些什么,只记得她说:“……要是哪天我殉职了,没有审神者的这段时间只能拜托宗近,所以……”

“到了那时,爷爷会哭的。”三日月难得有些严肃。

“宗近不是说过作为武士不能流泪吗?”她想了想,在画边上提上字。

“作为武士是不行,但作为夫君,为妻子落泪是本分,”三日月越过审神者的肩膀看画,是松林溪畔一株木槿开得正艳,“爷爷已经半截入土,留在世上当老鳏夫可不好。”

“所以你忍心我当小寡妇?”她落笔时嘴角带笑,让他想起最清澈的春日暖阳,“在我的家乡有个小曲儿,叫《小寡妇上坟》,宗近要是先走呀,我就带着竹板在坟前一遍一遍地给你唱,烦死你。”

故事里的小寡妇唱过一年四季便改嫁了,但三日月知道她怕是会一直守着,所以真有分离的一天,若是可以选择,还是他来料理她的身后事为好。

这么一想,小姑娘真是个残忍的家伙啊。

“松树千年终是朽,槿花一日自为荣。”她偏爱小楷,用笔洗练,精到润泽,气质间能见中和之美,偶有几处点画稍显筋骨,隐约可见胸中丘壑。

“宗近,有些事情不是我想……”提完诗句后,她敛起笑,握着笔沉思一阵,又说,“作为主君总要有所打算……”

“我知道,有我在,小姑娘无需顾虑这些。”

三日月握着她的手,在那句诗后又提上“何须恋世常忧死,亦莫嫌身漫厌生。”他的笔触清劲飘逸透着丰润,似漫不经心,却又有遵循一定章法。只是写在她的字边上稍显怪异。

“好好的画,倒是让宗近毁了。”她有些郁闷。

虽然这样抱怨,她依旧将题了字的画挂到茶室床之间,戏称残缺之美。

 

茶道口打开,她端着竹编炭斗出来,将茶釜提到一旁,在地炉内撒上湿灰,按着一定顺序放入炉炭。她炭前点的每个动作轻盈凝练,扫净炉缘后,又拿起香合,用木筷取了一丸练香,放在炭火中央,注视着青蓝色的火焰将它包裹。

沉香苦涩,木槿清幽。是用他寻来的古方所做。

她将茶釜放回炉内,又清扫了一遍。

“知道宗近今天要来,所以一早下厨准备了些粗茶淡饭。”她正坐看着三日月,“不知这么些年没见,手艺是否还合宗近胃口。”

“小姑娘所做,必定是独具匠心的美味,爷爷很期待。”

“哎呀,宗近你真是……”

她返回水屋端出膳盘,里头放着两个带盖红碗,盛着米饭与冬笋汤,另有一向付碗(佐餐),盛着生鱼片。

“我也陪您一同用餐。”

她又端出一些新的料理与果子食盒后,在三日月身旁坐下。

“手艺精进了许多。”

“这时候该答承蒙夸奖才是。”她呷了一口笋汤,“不过,承蒙宗近多年不弃,更加应景。”

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。她刚嫁给三日月不久,每日出阵必定为他准备“爱妻便当”。据经常与三日月一同出阵的歌仙描述,别说风雅,那分明是看一眼都能掉SAN 值的食物,可偏偏三日月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。

最后忍无可忍的歌仙以及本丸之母烛台切,一同拉着她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烹饪修行才变得好些。

两人想起了同一件往事,相视一笑。

“那些便当宗近吃下去不怕坏了肚子?”

“按时髦的说法,有爱妻滤镜在,只要是小姑娘做的,爷爷吃什么都觉得香。”

“别,修你可是很贵的。”

刚成为审神者那会,本丸资源常常告急,有时她真不知道是心疼负伤的三日月还是心疼本丸已经见底的玉刚。

见三日月吃得香她又说,米饭用的是今年本丸新收稻米,冬笋是前两日山伏入山修行带回的,还有制作生鱼片的鱼,是现任审神者昨日出阵顺路捞来的。

“那孩子倒是像你,总是借着出阵的名义玩闹。”三日月点了点她的鼻子。

“这我可不认,宗近那时不也玩得挺欢吗?”她笑着拍开三日月的手,没一会却红了眼眶,“有时我会想,阿衡若是还在世,该多好。”

现任审神者是两人的孙女,算是三代目了。而她的女儿,也就是这个本丸的第二任审神者,小名阿衡,在她孙女不满一岁时殉了职,与近侍后藤藤四郎的刀剑碎片一起埋在本丸后山。

“我不在的这些时日,辛苦你了。”三日月放下碗筷,将她拥入怀中。

他们的独女阿衡眉眼之间像极了三日月,但性格却随她一般跳脱。她说,阿衡是她与三日月的杰作,他们的骄傲。她还说,要与三日月一同守望阿衡长大。可是,三日月失约了。

错过了阿衡与后藤的婚礼。

也错过了阿衡与后藤的葬礼。

“宗近,我前些天梦见阿衡了……”她从三日月的怀里退出来,露出很淡的微笑,莫名有种飘忽之感,“若我哭了,怕是要惹得阿衡与后藤那两个孩子不安宁。”

一时间,茶席安静下来。

只剩下茶釜中翻涌的稳静汤音,和着冬日里三两声清冷鸟鸣,犹如松籁。

 

中立时,三日月离开茶室,在内露地中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株红梅。茶庭里多是些清浅颜色的花搭配着四季更迭的绿,唯独这株红梅热闹地植在这儿,不显突兀艳俗,反倒为他记忆中略微冷清枯寂的茶庭注入新鲜的活力。

来时就注意到这株梅了,大概是小辈们的。三日月暗想。追求侘寂之道的她鲜少会在茶庭中使用这种颜色,也只有小辈们开口央求,固执如她才会松口。

“小姑娘真是偏心啊。”

当初布置茶庭时,三日月原想种些出阵时带回的桃红大花木槿,被她一口回绝。他哼哼唧唧地向她求了个把月,抢了无数次誉,最终她才同意在内露地的小角上开一块地,让三日月种些淡紫长苞木槿。

南蛮钲响了一声,她的声音从三日月身后传来。

“那是花代和日向五年前种下托我照看的,今日饭团所用梅干便是这株树结的果子制成。花代是我们的曾孙女,你还没见过她,快要上中学了。”

“看来,这些年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。”三日月的笑眼中露出些许遗憾。

离开这里多久了?五十年?六十年?还是七十多年了?三日月自己也不大清楚。

上次离去时,从骏河国的友人家半打劫移来的冷杉,尚未移去支撑木,她也满头青丝。而今,冷杉长得古朴雄壮,枝条延展交叠,仿佛能够庇护这座茶庭主人免遭风吹雨打,他的小姑娘也……

三日月返回茶席。

床之间的挂画已经收拾起来,武士刀与樱枝的位置到没有多大变动,薄板上放着一副未装裱的字,从笔迹看是三日月早年写的,像是供奉。

那是一首诗经国风上的战歌,名为《秦风·无衣》,从室町起他便喜欢。恰巧她也喜欢。

 

岂曰无衣 与子同袍 王于兴师 修我戈矛 与子同仇

岂曰无衣 与子同泽 王于兴师 修我矛戟 与子偕作

岂曰无衣 与子同裳 王于兴师 修我甲兵 与子偕行

 

釜中汤音轻快悦耳。

青花瓷的水指是她拉着三日月去现世参加陶艺体验班的战利品。原先是一对的,但被女儿失手打破,索性找了无衣流的匠人将一对修为一个。

茶入(茶罐)本来是刀装室中用于放置铳兵火药的罐子,火药用完了被她洗净装上茶粉,款待江雪。

“可愿与我共同守望‘铸剑为农器,千岁无战患’那日的到来。”她郑重询问。

江雪点头应下。

“这些年终于守得云开。”

她手持红黑相间的茶碗与建水入席,见三日月把玩茶入出神。

和平年代在成千上万审神者的守望之中,终于来临。

可对她而言,只守得云开,未见到月明。

三日月明白。

她坐在地炉前,摆放好茶具,又向三日月行了一礼,开始行云流水的点前。茶筅在她的手中有节奏地击拂,发出春日万物生长的声音。中途追加一次热水,恰到好处,待到她将茶碗放到地炉边上时,已是沉沉的均匀的碧色。

“浓茶一盏,请您品尝。”

三日月含了一口,心中暗赞青出于蓝。

“浓淡可还适口?”

“非常美味。”他满足地眯起眼睛,又补充一句,“这便是侘寂之道了。”

茶汤醇厚,隐隐带着梅花寒香。

“家时惯用煎茶,而今也能指点孙辈们点茶了。”

她的点茶之道是三日月传授的。她的家乡在一海之隔的中国,他的印象里,早在明清时兴起的煎茶早已代替蒸茶的地位,许多点茶工具她也只是见过并不会使用。

初学茶道的那一阵,她不是将茶粉放多就是水倒多了,点浓茶时不是将茶粉洒出,就是动作迟缓导致浓淡不均。可无论点茶结果如何,三日月都会在细品后赞叹“非常美味”。但像今天感慨侘寂之道还是第一次。

三日月将茶碗捧在膝上细细端详,分明是今烧的器具,却又觉得眼熟。像是许多碎块拼凑修好,又上了一层朦胧黑釉。茶碗新刻铭文,无衣。

“无衣?”三日月又看了一眼供奉在床之间的字,“岂曰无衣?”

“与子同袍。”她点了点头,望向床之间,微微勾起的嘴角露出些许寂寥,“与那太刀同名。”

“可有来由?”三日月认为她将茶碗刀剑取名无衣,应当不只是修复技法的缘故。

“宗近还没看出来么?这是用你那日从我这儿讨去的香合所作。”

 

印象之中是有这样一个仿织部烧的小香合,绘着木槿,是个颇有野趣的扁瓶,大小恰好可以握在他的掌中。啊,对了,绘制在上头的木槿若不说破还会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。

他曾开玩笑说,这是件合格的剽物,滑稽有趣,惹人发笑。

“不喜欢那就还我呗。”被无良老人骗去香合的审神者伸手。

“送了人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,”三日月麻利地将香合收入袖中,“小姑娘也忒不讲道理。”

三日月原本不大喜欢织部烧过于跳脱的器具,大概是受了高台院的影响,多半用的是黑乐茶碗。不过就像高台院偶尔会拿出赤乐烧(丰臣秀吉常用)回忆往昔一般,他也时常把玩织部烧的器具。理由无他,不过是因为她偏爱,他就喜欢。

这个香合被三日月讨到手后常贴身携带,直到那日他的刀剑破碎……原来连香合也打碎了。

 

“炭该添了。”

三日月回过神来,汤音渐渐趋于平缓。她移开茶釜,又添上新炭。

“借小姑娘床之间太刀一观。”还是有些在意。

“请便。”她起身将格子窗开大些,让被阳光温暖过的风吹入,“宗近再来碗薄茶可好?”

“有劳了。”

茶筅清脆,不一会儿,茶碗中积了一层淡绿色的绵密泡沫。故意留出的没有泡沫的部分,沿着茶碗边缘形成了一道弓形,像是三日月眼中印着的新月。

“无月的日子里,我也只好点茶邀月自娱。”她的笑容平静,“今日可算邀到了。”

三日月并没有饮茶,只是将手中刀剑出鞘一半,满目裂纹,显然是用许多碎片拼凑而成。其中有些部分依稀可见新月刃纹,是他的。还有一些碎片,是她的。

她起身,从三日月的手中接过太刀,并未纳刀,而是直接放在床之间,压在《秦风·无衣》之上。

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,与子同仇。

三日月震惊,在他不在的日子里,她一直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战斗。

“宗近,只要你在身边,我就什么都不怕。”

有一年出阵,她与三日月被敌人围困时,她是这样对他说的。

只要你还在我身边,不管多难,我都能撑下去。

“七十四年六月又十九天,我累了,宗近。”

 

原来,已经离开那么久了。

七十四年六月又十九天前,三日月为掩护她,碎刀而亡。从战场带回的只有她断了的太刀、三日月碎裂的刀片以及一小包陶瓷碎片。她将两人刀剑修复在一起,取名“无衣”供奉在茶室床之间。

典出诗经。惟愿与你同袍,共赴沙场。

五十三年七月又十一天前,女儿阿衡与女婿后藤的遗骸被送回。那日风雨大作,她问太刀“无衣”,为何不是她。床之间挂轴落下,裂开一个口子,惊得她抬起头来。

他虽离去,并未远行。愿你无须恋世常忧死,亦莫嫌身漫厌生。

那日,她梦见三日月临死前,笑着对她说:“活下去。拜托了。”

原来,已经过去那么久了。

 

“我知道。抱歉。”三日月握住她的手,恍惚间,她变成刚嫁给他的模样,“听闻小姑娘家乡春日将近,特来邀小姑娘踏青赔罪,不知可否赏光。”

“宗近也知道要道歉啊?你这个残忍的家伙!”她皱起眉头,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成分,只是微微回头,“可是,茶……”

“让孩子们收拾吧,偶尔也要任性一回。”

“那是哪个不厚道的家伙刚来时说我躲懒呢?”

……

 

这个本丸的初代审神者于旧历除夕离世,享年一百零八岁。

被发现时,茶室有些冷,炭火早已燃尽。地炉旁放着一碗凉了的薄茶,她靠在一边,像是打盹又像是候汤。床之间那振无衣出鞘一半,插瓶的樱枝低垂宛如沉睡仙鹤。

风卷起那张写着《秦风·无衣》的和纸,好似蝴蝶振翅而飞。

人们都说她是一个传奇,一生出阵无数,是英雄,也是美人,但从未惧怕过迟暮,连她的仙去也披上了一层神话色彩。

只有她的曾孙女花代知道,她的太奶奶是被太爷爷带走的。那天在去茶室找太奶奶的路上,花代见到三日月牵着一名少女,与照片里太奶奶年轻时一模一样。

两人说着春色正好,太阳正晴,一路远去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中潜:茶室外露地与内露地之间的竹帘门。

中待合:茶室位于外露地的等候处。

雪踏:竹制草鞋,底面是皮革,用于雪地行走,也写作雪駄。

花入:花道中插花的器物。

枝物:插花花材的一种,一般是作为配角出现的木本植物。

南蛮钲:茶会中用来通知客人入席,常用于初座与后座之间。初座、后座为茶会前后两个部分,中间的休息称中立,天气晴好时客人可以去茶庭走走,若遇上阴雨则聚在茶室里谈天。

水指:盛凉水的陶器。

无衣流:日本茶具修复流派之一,称无衣金缮,起源于中国,名字取自诗经《秦风·无衣》。

主要参考:《东洋见闻录》《茶室欣赏》《山上宗二记》《茶话指月集》,书法原型参考空海《风信帖》

 

*文中茶会礼节参考千家与织部的口切茶事,因为本身修行的茶道并非这两个流派所以可能有一堆bug 求别太严格,喝茶什么的开心就好><。

*茶庭布置和用具选择完全属于自己泥石流般的审美趣味(参考了绍鸥和织部流的茶庭框架)(歌仙见了想说教)(昆布屋藤四郎都救不回来的那种)。

*在日本茶道上(特别是切口茶事)经常会说日语写汉字以示对茶道发源地中国的崇敬之情。在和歌俳句中,也有许多来自中国的用典(时常会有些可爱句子)。

爷爷作为勘合贸易的见证者,信仰临济和天台,懂得中文并且熟练使用中国的古诗词也不奇怪,更何况那里还是爱人的故乡呢。(和某对一直被误解的欢喜冤家有点像)

 

白居易的诗句选自《放言五首·其五》原诗如下:

泰山不要欺毫末,颜子无心羡老彭。

松树千年终是朽,槿花一日自为荣。

何须恋世常忧死,亦莫嫌身漫厌生。

生去死来都是幻,幻人哀乐系何情。

其中“松树千年终是朽,槿花一日自为荣”是我最喜欢的一句,和《伊吕波歌》中的“花虽香,终须落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茶道之中的侘寂是经过岁月雕琢的带着残缺的美感,将一切交给时间,包括生死,包括爱情。


*阿渊点文和歌出自小仓百人一首,全文“急流岩上碎,无奈两离分。早晚终相会,忧思情愈深。”我就是手贱想要加个无衣金缮的器具修复图,翻车了……车了……了……第一次试图在文章里加图片,失败告终(生无可恋)。但是无衣流修复后的器具,岁月在上面流动仿若新生的感觉真的超梦幻!(震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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