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药婶】伊吕波歌(9)

*自家和亲友家的刀剑与婶,私设如山,自我趣味产物。

*有和史实不和言论,有自己对历史的理解。东海道古道没有完整地步行过,未走过的路线和大致时间主要参考《东海道》和《东海道上膝栗毛》的描述。

*主要参考资料《东海道五十三次》《东海道上膝栗毛》《东海道》。

目录

伊吕波歌路线图:东海道

见付——袋井——挂川——日坂——金谷——岛田

一夜未曾遇见白袍鬼魂也没听说哪家前身是灌汤场,只是落雪声敲打着青瓦,像是猫儿来来回回踩踏。远处似乎有人在寻自己丢了的孩子,并着三两声犬吠,与天龙川的水流一道缓缓而过。

天色尚黑,姬街道上结伴的盲眼艺伎点着竹杖向御油而去。听谈话是相熟的姐妹苦苦挨过五年,魂登了西方极乐,身葬在东林寺,此次过去是要祭拜一番。

“她一去倒是轻松了,留我等在世间苦挨。”风里传来盲女细细的交谈以及竹杖打在石板路上的嗒嗒声。

前日途径东林寺时,凛音与药研见到御油杂工趁着天未亮全,将死了的饭盛女拖出,草席一裹便送去东林寺葬了,碑都没有一个。围观游女提起,葬下的这位原是因家里揭不开锅,父亲一揆(百姓起义)失败而被官家送来的,就这样过了五年,得了花柳病,此时去了也是解脱。

出阵享保改革时,龟甲说起世道越是艰难,游廓越是兴盛。那段时节,一揆频发,或因家贫或因父辈犯错,或卖或送进了游廓的女子不在少数。

“明历大火不久,北国(新吉原)便恢复元气,也是这个缘故。”龟甲难得面带嘲讽,“可笑世人还羡艳这儿纸醉金迷,胡编乱造出不少红粉佳话。”

过了木原畷战场与家康祈求关原之战胜利的腰褂石后,行人渐渐多了起来。天大亮,雪停了,依旧透着沉沉的灰。东海道中点之称的袋井近在眼前。

沿途秋叶山常夜灯并没有熄灭,四周围坐着取暖的小僧妖怪。东海道正中的石碑后是座茶屋,里头贩着精进料理(修行求佛者吃的素菜)。此地秋叶信仰氛围浓厚,更有曹洞宗名刹可睡斋在此,就算是冬季也是香客如云。

“记得这家店原先有卖风筝的。”药研要了一壶茶与一些点心后坐在长凳上看老板娘忙碌,“骨喰哥来这里时买过一个,带到江户送给后藤。几年后,后藤又把风筝送给了那个名叫阿千的孩子。”

“千代姬?”印象里,那孩子在母亲下葬的那年被父亲匆匆嫁去了尾张,当时只有三岁。

“嗯,后藤一直唤她阿千,将风筝当做故土旧物,带着一同去了尾张。”

挂在松枝下的水壶开了,带着绳子摇摇晃晃。外头来了几个结伴女客,像是与老板娘相熟,前来辞行赶着回京都。

“……听前些日子从荒井来的媳妇说,高台寺的那位夫人仙去,关所查得紧,还是走姬街道稳妥些。”老板娘劝那几位打算从今切横渡滨名湖的女客,“女改婆娘(人见女)最是难相与的,这些日子盘查贵人怄了一肚子气,还不往你们身上撒。要是看哪个不顺眼,连人带包袱一起扣了,耽搁行程不说,指不定还要被关起来戏弄一番。”

“备了银钱也不成么?”女客中一个稍年轻的问。

“嗨,这可说不准,当心到头来人财两空。”老板娘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地挥着,将土炉里的火挑旺了些,“去年一个模样好的年轻姑娘过关所时被扣下,四五天后才放出来,一个想不开,投了滨名湖,夜夜浮上岸来寻戏弄她的面番老爷(关所检查文件的官员,通常为男性)与女改婆子呢。”

凛音微微乍舌。

江户幕府实行参勤交代,兴建屋敷,要求大名妻子在江户居住,实际上是将她们作为人质。而离去的几道关卡严加盘查,也是防止那些身份贵重的擅自逃了出去。有人趁机作恶也是自然,只是没想到竟到了这种田地。

“无论兴亡,世道艰难,自古如此。”药研将蛋羹往凛音面前推了推,示意她趁热吃了,又托老板娘煮上些姜茶,灌进水壶。


挂川七曲道,往来行人络绎不绝。既有从岩渊一带而来的运盐队伍,又有自挂川而出的葛布商队,期间夹着向袋井方向而去的参拜人群。一时间将本就不宽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,直到过了土桥才算稍稍好些。

“今天什么日子啊,怎么那么多人。”虽说审神者并不会被过去人们的拥堵影响,但一连从那么多喧哗的人身上穿过还是觉得头疼。

“秋冬时节本就天干物燥,多地起火,人们才想起来这儿参拜求个平安。需要时便信,人之常情。”药研将振袖饼递给凛音,顺手理了理她有些蓬乱的头发,“话说回来,这里也是小夜的因缘之地呢。”

“每逢秋冬都是那么多人吗?难为小夜了。”凛音想起本丸那振比自己还讨厌喧哗的短刀有些同情,“人群里有贩饴饼的女郎,大概也是小夜中山来的。”

记得这座城池的前主山内,听闻小夜的故事,就收了那研刀师弟子作为家臣。在被送往细川府前,小夜在这座城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。上次同药研来这里时,还被大雨绊住,让那振短刀心神不灵地等了一夜。

过了日坂二曲弯,便能看见传闻中那位女主人附身的石头。一对京都口音的母女站在石头前面露遗憾,说是昨夜并未听见夜泣石哀泣的声音,甚至“连相传观音寺的无限钟声也不曾听见。”

“孩子平安长大,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,自然母亲也不会再哭了。”凛音小声诵出歌碑上的诗句摇了摇头,又望向山道,“那日我们出阵小山评定归来,我同小夜聊起西行法师,小夜却以为我在说幽斋大人。”

药研过去一看,碑文是西行法师早年过小夜中山所做和歌,而前头大约十来步的歌碑便是小夜名字由来。

“记得之后小夜开朗许多。”药研想起那天烛台切在厨房看到小夜的笑脸,震惊到居然没追究凛音和小夜吃光一箱布丁。

“无爱便无恨罢了。小夜一直以为自己是恨的化身,也只不过是恨意掩盖了爱。”

不知当年那位手持樱枝、欣求净土的武士途径此地心情几何。

凛音穿梭时代之间,见过许多修行之人,大多越接近生命的终点,心也越发平静,如同岁月将他们打磨成一块光洁剔透的玉。唯独西行不大相同,像是背负着什么一直不曾放下,见樱开而嚎啕,思地狱而战栗。

那是个安静的春夜,本丸的樱花开得茂盛。

“平安歌者谈及西行法师,一说无常所感,一说心无忧故,小姑娘以为呢?”被询问的平安老刀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,只是弯起印着月牙的眼等自家孩子回答。

见凛音不言,他又说:“小姑娘故乡曾有禅宗三境界的说法,爷爷在足利府上时也听过一二。先是山为山,水为水。而后见山非山,见水非水。最终又归于山为山,水为水,似乎并无变化。”(足利家信仰临济宗为禅宗分支)

“因为缘起缘灭,到头皆空的悲哀么?”缘由空而起,最后回归于空,什么也不曾留下。

法师经历四十余年战乱,故友殁,家人离。曾经想躲的如今不可见,只剩孤身一人吟短歌越山而过,带着些许自嘲狂歌的意味。

“恐怕相反,那人缘未灭,直奔着空去,少了层因果。”三日月摸摸似懂非懂的凛音脑袋,笑了笑,“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,卑湿淤泥乃生此花,缘起缘灭顺其自然便好,故意掐断反成了执念。”

樱开而哭,是念起早年抛下的幼女也未可知。心中有忧有愧,想逃离无常却发现避无可避。西行法师如此,幽斋大人也是如此。

知晓凛音心事的药研拜过不滑地藏,拉着她沿土阶而上:“大将一会路过久延寺,再去看看那座夜泣石供养塔吧?算是为石药师遇上的小夜祷告。”

过了小夜中山,便是金谷坂。往来旅人闲谈印了药研在挂川说的话,果然是天干物燥,多地起火。

先是金谷排着《白波五人男》的歌舞伎班子后台着火,而后又是土人偶作坊走水死伤无数。镇火祭举行了多次没有效果,于是官员便派人去请秋叶山法师过来行御开账(在特定日期打开佛龛受众人朝拜),希望能安稳度过冬季。

“岛田多水害,金谷多火灾。”

中间横着一条大井川,两岸宿场竟然如此不同。这头信奉镇火,那头求着治水。

出于防御考虑,幕府是禁止在大井川架桥也不许使用渡船的,往来皆是靠着抬架笼的川越人足。如今冬枯时节还好,到了夏日,几乎只要下雨便会发布川留令(水位增高到某个程度时,禁止渡河的命令),带着岛田金谷两地滞留者无数。

“箱根八里可骑马,欲过无策大井川,算是体会到了。”

凛音从架笼顶上跳下回望,大井川浊流拍岸,水势如箭,一路咆哮远去。


*这节夹了很多私货,关于小夜的故事见小夜中山行 西行法师的看法也只是我一家之见罢了。

*我家那只会嘲讽脸的龟甲尼桑是暗堕过的,他这样评价享保和他的修行以及经历有关……那篇文还在咕咕咕中,德川幕府的文献看着总有“无论兴亡,百姓皆苦”的悲凉。

*安利个音乐剧,雪组《星逢一夜》,故事背景是享保改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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